海派文人身上一般都有上海的市民氣,也就是所謂“精明不聰明”:不夠大氣,算計得太精,結果上海灘也就出不了大家。余秋雨算是近三十年來最有名氣的海派文人了。他寫的書長期位列全球華文圖書排行榜前茅。2002年統(tǒng)計全國十年來最暢銷圖書前十名,他一人占了3本。他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、北京大學等機構評為“中國十大藝術精英”、“中國文化傳播坐標人物”、“2007十大學術精英”之首,又被世界華人經濟測評體系評為“影響世界100年100位杰出華人”,還載入了英國劍橋《世界名人錄》和美國傳記協會的《五千世界名人錄》。聽說他還是中國最富有的作家。應該說,秋雨活到今天已經是名利雙收了,但社會上對他人品的質疑卻不少。我倒是在朋友圈里經常為他辯解。
上世紀80年代我在上海市委宣傳部時,余秋雨出任上海戲劇學院院長。盡管上戲歸宣傳部領導,但我和他的交集并不多。在幾次座談會上見過面,聽過他的發(fā)言,當時只覺得他口才很好而已。反倒是90年代我到了香港,我們的交往才多了起來。
知道秋雨來港公干,我就請他在北角的一家葡國餐廳吃飯聊天。那次見面相談甚歡,尤其是談到王元化先生,我倆都充滿敬仰之情,也第一次聽秋雨說他是王夫人張珂老師的高足。由張珂的大家閨秀風范談到中國歷來缺乏的貴族精神,需要為“精神貴族”正名,甚至還幻想一起建立一個海德堡韋伯夫人家那樣的精英沙龍。
這次餐聚之后不久就發(fā)生了秋雨狀告《明報》侵害名譽案,起因是羅孚刊登在明報上的文章《文壇一苦事》,作者確實是依據道聽途說而敷衍成文的。此時,我剛調到《明報》不久,羅孚父子又是我的朋友。于是就去問羅先生是否愿意私下和解,得到首肯后就將其歉意轉告秋雨,并介紹了羅孚父子的遭遇。也許還有其他朋友居中調停,后來秋雨就再沒有追究此事,和羅先生也成了不打不相識的朋友。從這件事上看,秋雨是個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厚道君子。
此后,我和秋雨的友情也不斷加深。他每次來香港總會和我見面聊天。有一段時間,打給秋雨的電話都由一位金姓青年代接,再也找不到他了,我有點納悶。過了半年,秋雨再次來港,金庸先生請客,我被找去作陪。秋雨很熱情地過來打招呼,我未免抱怨幾句。他解釋說是想閉門專心寫作,對外聯絡就交給工作室的人去做了,當然老朋友另當別論。他把夫人馬蘭的手機號碼抄給我,說任何時候可以通過馬蘭找到他。后來秋雨亮相鳳凰衛(wèi)視,游走世界各地進行文化考察。他的名聲越來越大,我也開始跟隨南懷瑾先生問學,于是就懶得再和他來往。不過,有一次,友人黃苗女士想請秋雨在其主編的《華夏人文地理》雜志寫專欄文章。我介紹她去見秋雨。黃苗回來對我說:“他忙得沒有時間寫專欄,但看在你的面子上,答應可以不定期寫稿?!蔽衣犃诵睦锖苁鞘苡茫镉昕偹闳阅钆f情。
有一次,友人聚在一起飲酒聊天,說到余秋雨懸賞一百萬元,給能拿出證據證明他是“石一歌”寫作班成員的人。酒酣之余,我就脫口而出說手上握有鐵證。我在做研究上海知識分子的博士論文時,曾通過關系從檔案館復印了寫作班40名核心成員親筆填寫的干部登記表。眾人竭力鼓動我去領這一百萬元的大賞。我只是淡然一笑,說絕對不會做對不起朋友的事,除非秋雨否認是我的朋友。
其實,我們不能脫離一定的歷史條件看問題,參加過寫作班并非污點。當年有誰不愿做無產階級司令部的筆桿子???你認了,從此也就堵住了悠悠之口嘛。只是秋雨太執(zhí)著于以完美形象示人,一開始否認,后來也就只能硬著頭皮否認下去了。說到底,還是海派文人的精明不聰明??!